「快趴下，它照到我们了！」
我和凌立刻趴在了座位上，随即后窗玻璃的破碎声和车身被击打的声音一并传来。
直升机已经开始用它的机枪对汽车猛烈开火了。
此时真田将油门踩到了极限，不断转动着方向盘，期望用不规则的运动来闪避直升机的射击。
只是天上的那只怪物似乎没有任何想要与我们周旋的打算，正当我期待着汽车的回避动作能够对躲闪机枪射击起到作用时，
「小心火箭弹……」
话音未落，一阵爆炸就发生在了汽车的右侧，同时也把布满裂缝的窗户玻璃给彻底震碎，奇迹般的规避动作几乎让车子侧翻。
「不行了，你们抓稳！」
机枪的扫射仍在继续，而且很显然第二发火箭弹也是蓄势待发的状态，真田迫不得已将车辆拐进了左侧的树林中。
茂密的枝叶很好的遮挡住了直升机驾驶员的视线，依旧喷涌着火舌的机枪却无法把子弹准确地倾泻到目标上。
只不过，我们的状况也非常糟糕，毫无规则耸立在前方的大树，一不留神就会与之相撞，无论怎么看都是无法持久的逃亡方式，
「你们抓好！」真田急切地大吼道。
前方高地不平的路面越来越突兀，树木也更加粗壮。
【无计可施了吗？】
没过几秒钟，来自汽车前方剧烈的撞击，令我整个身体脱离座位撞上了前面的椅背。
即使早就采取了保护措施，强大的冲击力依然让我疼痛不已，随即整个人和凌一并跌坐在车里。
「快下车！快！」
芥川歇斯底里般的大喊立刻将我因为碰撞而眩晕大脑变得清醒了，凌也迅速行动起来，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我们或许那时都本能地预料到了。
我们两人抓起狙击枪后立即分别从两侧翻滚下了车辆，
仅仅在几秒钟之后，火箭弹就把我们身后撞上巨树的汽车化作了一团废铁。
翻滚的热浪几乎要把我掀倒，同时耳边再度响起了更为清晰的，子弹划过树叶，树干，空气的声音。
「散开！」
芥川教官简洁的命令回响在树丛中，离我更近的真田此时则是扛着装有RPG的大箱子，
「皆城，我们用最快速度冲到对面的树丛去！」
「是！」
这架只有一挺机枪的武直没办法同时应付两个方向的目标，即使火力再强大也是一样的，我们此刻必须要感谢科技的发展尚未给这空中的魔兽镶上更多更加锋利的獠牙。
我们的目标就是另一侧的树林，我背起了狙击枪和真田一起全速冲刺——
即使扛着RPG，如熊般强壮的真田，速度依然没受多少影响。
只不过在这生死存亡的片刻之间，短短10米的距离仿若咫尺天涯。
好像时间的流逝也滞缓了那般，可来自空中连续不断的噪音依然提醒着我。
快跑，不要回头。
可是，我知道的，这时必须要回头。
那一刹那，我的瞳孔猛然收缩了——
直升机的侧面舱门内还架设着一挺重机枪，并且是由人手直接接触操作瞄准的。
「真田老师！快躲开！」
在真田听见我的呼喊声的片刻迟疑间，我用尽全力扑向前方的真田，于是我们两人抱成了一团滚向了目标的树丛中，枪声随即响起。
真田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与我一并躲闪进树林深处。
「哈……哈……武器……」
我喘着粗气指向路中央，在那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我们把武器都留在了那里，
还没等真田开口，直升机探照灯的光芒已经靠近了我们的位置，我们只得一左一右地拼命逃离了随后被打得千穿百孔的树干。
这次这挺机枪似乎选择了我，因为下一秒钟我的肩膀就如同点燃的火柴划过一般感到了灼热的痛觉，随即我立即以弧线的轨迹改变了接近90度的方向逃跑，希望能干扰到射手的横向平移动作。
在我活着完成这一举动之后，倾泻的金属风暴好像暂时停止了。
我靠在一棵大树旁努力调整着呼吸，同时检查了肩膀的伤情——
虽说流了不少血，不过只是擦伤，把握住健康状况的我又安心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立刻回身看向那台杀戮机器的方向，
「！」
一个壮硕的身影此时已经到达了直升机位置所无法射击到的垂直死角处，也正是RPG掉落的地点。
只见真田一把将狙击枪甩向了树丛，此后马上开始给RPG装弹。
而半空中的武装直升机似乎也发现了真田那威胁性极大的举动，机身开始摆动着将要做出反应。
我起身迈步跑了过去希望能在这极度危险的举动中帮上什么，比如吸引直升机的注意力，比如捡起狙击枪给予真田老师火力支援。
可是我知道这都是来不及的，
一切都在短短数秒间发生了。
将破甲弹插入火箭筒前端，随即扛在了肩膀上，就像带着他一直以来汹涌气势，那让学生们既害怕又尊敬的魔鬼教官的气势。
面对着压倒性力量的对手，挺直着腰板毫无畏惧地扣动了扳机。
在这既漫长而又艰难的数秒之间，
在尾部的火药被点燃，推动火箭弹向前飞离发射筒的短短一刻，
武装直升机的驾驶员也完成了无法想象的反击动作——
一边提升着高度一边将需要转角较小的舱门一侧的火力点对准了真田，整个机身那一瞬间就这样在半空中几乎横了过来。
机枪手以难以置信的控制力维持住平衡，随后喷射着火舌的重机枪与即将喷发的RPG正面发生了对抗。
即将喷发，终究是慢了一步，正在加速的弹头毫无悬念地提前爆炸了，同时那道壮硕的身影也在金属和火焰的风暴中崩塌了。
「真田老师！」
虚幻而又残忍的一幕映入我的瞳孔之中，下意识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大脑陷入了当机状态。
然而这份悲伤与震惊就如同瞬间发生的化学反应那般生成了名为愤怒的产物。
我迅速捡起真田甩过来的狙击枪，随即瞄准了舱门内的机枪手，
「偿命吧」
毫无防备的身影在我扣动扳机的下一秒钟倒下了，
或许是意识到我们这侧的危险性，一直将主机枪和火箭弹对准另一侧树林的驾驶员以极快的速度将正面转向了我的方向。
我立即转身想要躲避，可没等我加速跑上几步，像是早已明白我们的所有优势和采取的行动那般，杀戮机械用最野蛮而又最有效的方式，用它那压倒性的火力宣告了我的渺小。
多亏是高速转体后没有精确瞄准，而且恐怕也是担心残弹量，直升机只发射的一枚火箭弹并没有直接命中我，而是从我身旁一闪而过。
那一霎那我是天真地这么想的，然后下一刻火箭弹击中了我前方仅有几米远的树干上，剧烈的冲击波带着翻滚的热浪直接将我的身体反方向掀飞了，腾空的我直到身体猛烈地撞在障碍物上才得以重新回到地面。
剧烈的疼痛让我口中不断发出呻吟声，眼前一片漆黑，我挣扎想要睁开眼睛，随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闭上眼睛。
眩晕感，呕吐感，丧失感一并袭来，我似乎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能力，除了大脑还在运作外，身体已然不是自己的了。
脑海中不断重复是不是肋骨断了几根，有多少碎片嵌入了体内，这样回去会让家人担心成什么样，至少一个星期没法上学之类的事情。
渐渐的，眼睛开始恢复了视觉，被火箭弹击中的树木发出刺眼的火光，不久之后或许这里会成为一片火海吧。
我想要翻过身子看那架把我们逼到绝境的杀戮机械一眼，可惜徒劳无获，于是我只能努力地转动着脖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仍旧躺在路中央的真田的身体。
而在那一瞬间，仿佛是受到刺激一般，不知名的信息流入了我的大脑中——
死人，我见过啊，在很小【过去】的时候就见过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黑炭一般的尸体，四肢缺失，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没有任何痛苦，瞬间就被夺去了生命的无数尸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习惯了。
宁静再次造访了我，百分之五十的兴奋，二分之一的悲怆，满溢而出的感情，光与阴的奏鸣，回荡在一分为二的心田。
身体的机能逐渐恢复了正常，半空中的噪音再度能被双耳所捕捉到，我没有马上站起来。
只是用手去够到了摔落的狙击枪。
拆卸，检查损坏状况，尽量用轻微的动作，希望天上那家伙能把我当成死人。
摸着10mm子弹，我思考这样的武器究竟能对这架武直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结论在打算思考时便得已经出来了，于是，将狙击枪重新组装好。
再度把视线移回大路，直升机此时已经开始重点照顾凌和芥川教官那块了。
脑海中大致能猜想到两人接下来的行动，目光落在了RPG上。
希望它还能正常工作，我单膝跪地，将身影隐藏在树干之后，等待着凌和芥川的行动。
很快，芥川举着冲锋枪冲出了树林，一边开火一边往另一侧的树林跑去。
我立即打算冲到RPG留在地面上的位置，只不过，眼前的另一道身影已经先我一步实施了这一举动。
【这样的话，那就再加一道保险好了。】
我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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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因为没注意脚下，凌为了躲避被机枪扫射而不断逃窜时被树根绊倒，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芥川往人强有力的臂膀直接将他拎了起来，不过芥川也因此受了枪伤。
直到怒火似乎无穷无尽般的直升机将火力点转移到另一侧后，两人才得以获得喘息的机会。
然而接下来真田老师的反击失败则几乎将凌内心的理性防线彻底击垮。
【开什么玩笑啊，死了啊，真田老师，那个像狗熊一样强壮的家伙，死了啊！】
随即直升机发射的火箭弹的爆炸，凌的情绪更加不稳定了，大脑不断调动着预备役课上所学过的知识，可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想出能应对眼前这幅局势的方法。
「雨明……这就是战争吗？」
【我们每天下午乐此不疲玩的那些游戏，预备役课程上获得的那些评价到底算些什么。
还是说，如果有HMA能够驾驶就好了呢？】
「喂！凌，给我振作点！」
芥川的怒吼声将凌繁杂纷乱的思绪唤回现下，
「别以为这种程度就是战争，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扔去哪了！」
凌怔怔地望着满脸汗珠，愤怒中夹杂一丝痛苦表情的芥川老师，开始为自己的懦弱开始懊恼不已。
【渐渐冷静了下来，我不是还活着吗，我还能做到很多事，一切还没结束。】
「抱歉！我会努力的！」
仿佛为了压抑住负面情绪的势头，凌以同等分贝的声音向芥川老师吼了回去。
「好，就是这种气势，听我说，等一会我冲出去吸引直升机的注意力，你抓住机会，去拿起RPG，下面怎么做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是！」
在这钢铁怪物的面前扮作诱饵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亲眼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后，没有人不会不明白的，只是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有时候为了活下来反而要有着勇于赴死的精神。
【我一直都明白您在第一堂课教给我们的这个道理，所以才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吧。】
「勇敢点！」
芥川往人的身影飞快地离开了树林，手中举着的冲锋枪不断闪烁着火光，能轻易将人珍贵的性命夺去的武器在更为强大的杀戮机械面前却是如此无力。
依靠着芥川的掩护，凌转身用尽全力冲向RPG掉落的位置，脑中回放着关于装弹和发射的方法，对此刻的他而言，脑海中除了击落这台杀戮机械外，已经无法再装进任何事物了。
然而在吞噬生命的战场之上，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侧面舱门架设的机枪早已瞄准了携带RPG的对手的位置，而凌也终于意识到了他的行为是在自寻死路。
「凌，我掩护你！」
绝望还未得蔓延之机，一声枪响将蓄势待发的机枪瞬间冷却了下去，虽然没打中机枪手，但还是成功逼退了对方。
「雨明！」
凌惊喜地看了一眼对面树林中举着狙击枪的挚友，随即抓紧时间开始给RPG装弹。
简单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已经没有时间多想的凌立刻举起RPG，并对准了空中的目标，直升机再次一边提升着高度一边做着机身旋转，因为侧面已经被雨明压制住了，所以它正打算用正面的火力解决威胁最大的凌。
【芥川老师的伤，真田老师的仇，还有那落后不到一秒的瞬间，我都要在此刻讨还。】
「这次慢的是你！」
尾喷焰灼烧着凌的背部，可他宛如真正的战士一般承受着这份剧痛，看着这份剧痛给予了这发破甲弹最高的动力。
毁灭的烈焰直直地冲向天空中的杀戮机械，
结果当他从发射那一刹那的火光中恢复视野时，武装直升机已经摆出了斜45度的闪避动作。
【难道运气永远都在对面吗？】
凌呆呆地望着火箭弹与倾斜的机身擦身而过，扭曲的姿势却好似表演一般惬意，极尽了对他的轻蔑。
【是攻击手段太不现实，还是驾驶员的水平远在我们所能估计的水准之上？】
两次决死攻击都未能产生效果，仅有的两枚弹头也已经耗尽了，面对正朝他们三人缓缓敞开的绝望之扉心如死灰的凌双手自然地垂下了，发射器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就连双腿也无力地跪了下来，后背被灼烧的疼痛感早已化为了他对「死亡」的直感。
「砰！」
刺耳的枪声让芥川和凌一霎那间再度仰起了头，
「砰！」
再次响起的枪声终于给半空中的杀戮机械写下了毁灭的一笔，
「砰！」
各个部分看上去依然在正常运作着的武装直升机就这么以倾斜的姿势不断地降低着高度，虽然机组人员似乎努力想挽救着失控的直升机，然而机体在回旋几圈之后最终还是重重地坠落在了地面。
突如其来的转折令不明状况的两人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实感，数秒之后，跪坐在地上的凌才将视线转到枪声发出的位置——
完成了反击的雨明正从单膝跪地的狙击姿势转变为直立，而他面对着的方向，正是直升机坠落的方位。
或是察觉到凌的目光，雨明也转身看向他，平静如水的表情随即慢慢地挂上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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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ncipal Viewpoint
「砰！」
受直升机的风压干扰，修正目标，
「砰！」
驾驶员中弹，
「砰！」
应该命中了想替补驾驶的副驾驶的手臂。
我目光透过瞄准镜继续追随着直升机的身影，直到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响。
我确认了残弹量，随即恢复到直立姿势。
我望向了凌那边，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我不禁露出了笑容。
「雨明，你做了什么……」
「等着它倾斜的那一瞬间，好让我有射击角度狙杀驾驶员」
我笑着对他做出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真是不可思议」
凌也做出了一个笑容，不过此时显得有点疲惫。
「你们两个，过来」
气喘吁吁的芥川站在倒在地上的真田旁边。
在我和凌靠过去之后，他已经把真田残破不堪的身体挪到树林里，并让真田靠在了一棵大树旁。
「打起精神来，去坠机点看看」
随即我们与芥川老师一同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直升机。
不可一世杀戮机械此时侧翻在土地上，螺旋桨和机尾都已经在剧烈的撞击下重度变形，就连机舱也在外力的作用下深深地凹陷了，甚至有敌人在坠机过程中被甩出了机舱，
而在我们眼前几米处，就是这样的一具尸体。
这是芥川走过去查看后得出的结论。
「应该全死了吧」我判断后说道。
「别大意，我去确认下机舱里的情况」
芥川老师说完便扛着冲锋枪缓缓接近了机舱。
我则是审视着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在他的帽子上，随即我伸手将他的布帽摘掉了，
「你看他的发色」
我有些凝重地对凌说道。
在御雷非常罕见的朱红色，这已经在很大层面上可以确定敌人的身份了。
「武莱合国的人吧」
凌将视线转到芥川老师身上，并招呼了一声。
而芥川则陷入短暂的沉思中，想必他也看到了醒目的发色。
「走吧，我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呢，现在分秒必争」
伴随着这句话，思绪也回到了那个危机四伏的小镇里。
如果这是国家力量主导的行动的话，那么深羽她们的安全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随即我们开始了奔跑，期望能尽力挽回落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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